第七十九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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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犹如利刃般剜进巴图布赫的心脏，他震动过甚，垂眸看着襁褓里一动不动的婴儿，双手微微颤抖，动了动唇，似乎想要开口，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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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将婴儿重新抱进怀中，刚止住的眼泪又籁籁地流得满面。“宝珍受不得一丁点儿的刺激，大汗还是先请回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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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的巴图布赫仍如惊雷轰顶一般，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。他伸出手，想要去碰碰那婴孩，不过阮氏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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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见状，连忙上前道：“大汗，娘娘这会需要好好休息，如果您想见孩子，奴婢等会儿就去给您抱去。”说完这话，她便向春华和冬梅递了一个眼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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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华冬梅这会也是眼泪汪汪的，连劝带请，一左一右将巴图布赫让出了大帐。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伤心，却又不敢出声，只是安安静静地做好自己手中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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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子的哭声很小，皱巴巴红通通的模样惹人心疼。兰芝小心翼翼地给孩子洗澡，又让乳娘给他喂奶，哄他入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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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子睡沉了以后，兰芝才走到阮氏的身旁，瞧着她怀里的襁褓，轻声劝道：“夫人，把孩子交给奴婢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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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擦了擦眼泪，抬头问道：“你要把这孩子怎么办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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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..人死不能复生，奴婢当然要把他...”兰芝的语气有些迟疑，实在是不忍心从自己的口中说出那两个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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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闻言，下意识地将手中襁褓往怀里紧了紧，微微摇头道：“母子连心，怎么也要让珍儿看一眼才行啊。要不然，等她醒过来，见不着孩子会伤心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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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听得心头又是一酸，跟着道：“夫人，依奴婢看，这孩子见还不如不见，格格刚刚从鬼门关里逃过一劫，若是再因为这件事伤心，身子未必能承受得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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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的意思是要瞒着她？”阮氏略显意外道：“这怎么能瞒得住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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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重重地跪在地上，低下头道：“奴婢该死，奴婢本不该说这样的话。大夫当初诊脉时，也不敢完全肯定，格格怀得一定是双胞胎，他只说是有可能，有可能而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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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以呢，你要大家一起扯个谎话来骗她。”阮氏说这话时，声音微微发抖，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心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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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会，大夫前来查看，阮氏见状，忙吩咐兰芝起来，跟着道：“大夫，您赶紧看看，珍儿她什么时候能醒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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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夫点了点头，忙把手往炉子前哄暖，随即上前诊脉。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，他都没出声，只是蹙着眉，暗暗叹气。“娘娘的脉象虚弱，她的元气大伤，恐怕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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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夫先开个方子，你们按着药方配药，每天早晚喂她喝一碗。每两个时辰，帮她翻身擦一次背。切记不能让娘娘受凉吹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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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一一记下大夫的交代，继而望向阮氏怀中的襁褓，再次开口道：“夫人，把那孩子给奴婢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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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犹豫了好一阵，方才松开了手，一字一句认真道：“你要好好安置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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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的眼眶微红，好不容易才忍住眼泪，点头应了一声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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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黑之后，宝祥和哈日查盖满载而归，他们总共捕了五只毛兔子。若是剥下毛皮，正好可以做一顶毛帽子。两人一进驻地，就见小春子领着两个小厮，急匆匆地跑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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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春子行了个礼，开口道：“世子，少爷你们可回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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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日查盖翻x下马，用马鞭子敲了敲靴子底儿，问道：“干嘛慌慌张张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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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春子语气沉重道：“您还是前去军帐看看吧。”随即又扭头看向宝祥，“小少爷，夫人也正找您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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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祥有些纳闷，但见小春子一脸焦急的模样，随即反应过来道：“春公公，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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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春子闻言，忽然眉头一皱，叹了口气。“小主子，出大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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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时分，巴图布赫站在原地好一会没有作声，他缓缓走近自己的妻子，瞧着宝珍苍白的脸色，心里一阵发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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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搬了一张椅子给他，声音沙哑道：“大汗请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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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图布赫挨着床边坐下，伸手轻抚了抚宝珍的发鬓，轻声道：“你们先退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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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闻言，稍微犹豫了一下，方才点头道：“是。”领着春华和冬梅一起无声无息地出了大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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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图布赫整夜没有合眼，脸色略显憔悴，他亲吻着宝珍的手背，喃喃道：“对不起，一切都是我的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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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管宝珍能不能听见，巴图布赫一遍一遍重复着相同的话，他痛苦地弯下身子，将额头贴上宝珍的手背，好像是在恳求她快点醒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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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依然毫无反应，任由他如何情真意切，内疚自责都是无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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旭日高娃独自一人坐在毛毯上，面前摆着晚饭和水果，她一口都没有动。宝珍的事，让她心烦意乱。自己的本意并不想害人，谁知却闹成今天这样的局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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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伦珠日格进来时，正好瞧见她这副愁闷的样子，不禁开口道：“你这孩子，坐在地上干什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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旭日高娃闻言，连忙从地上站起来，迎上前来问道：“奶奶，怎么样？她醒了没有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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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伦珠日格摇了摇头，用极平静的声音说道：“还没有。她因为生产元气大伤，这一关恐怕是不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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旭日高娃听了，双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，歉疚地问：“那她会死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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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伦珠日格稍微想了想，只道：“一切还得看她的造化，是生是死，谁也猜不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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旭日高娃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答案，随即瘫坐在地上，轻轻颤抖道：“早知如此，那日我就不该去的..我就不该去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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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伦珠日格闻言，放出很郑重的脸色道：“我说过很多次了，做过的事情是不能后悔的。你既然已经成了大汗的人，往后就要多提自己打算才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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奶奶的叮嘱，旭日高娃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。每天夜里，她都是辗转反侧，只觉，自己的眼前总是有一个挥不去的人影。那人影一直牢牢地跟着她，时而远时而近，犹如一律幽魂，看不清也抓不着，让人心生恐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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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整过了大半个月，宝珍依旧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。阮氏和宝祥每天守在她的旁边，说过去的故事给她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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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傍晚，兰芝将喂好奶的孩子抱给阮氏看，小孩长得很快，白白胖胖的小手总是举着，好像想要摘什么东西似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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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抱着孩子亲了又亲，瞧着那张粉嫩可爱的小脸，越看越喜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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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子这会不哭也不闹，只眨巴着大大的眼睛，好奇地张望着周围的人和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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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捧到了宝珍的身边，轻声说道：“珍儿你看看，这就是你的孩子，你的宝贝。他长得跟你很像，尤其是眼睛。”她一边说，一边将轻轻哄着孩子入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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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知，小家伙儿突然咧嘴大哭了起来，阮氏忙将他重新抱在怀里拍着哄着。他的哭声很是响亮，引得兰芝也跟着过来道：“这才刚喂过奶，怎么又哭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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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当大家都忙着哄孩子的时候，站在旁边的冬梅，突然惊呼一声，跟着眼泪夺眶而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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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格格，格格她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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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闻言，忙抬头去看，只见宝珍不知何时，已经睁开了双眼，偏着头痴痴地往这边看。她的脸色苍白，嘴唇动了动，似乎是想要开口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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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见状大喜，将孩子顺势交给兰芝，自己回握住女儿的手，声音哽咽道：“珍儿啊，珍儿啊，你看看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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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跟着将孩子也抱了过去，又哭又笑道：“格格，您看，这是您的孩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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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一见着孩子，原本迷茫的眼神立刻清亮了起来，跟着她缓缓地抬了抬手，用指尖轻轻地碰了下包着孩子的锦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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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现在还没什么力气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，手脚也是麻酥酥的，完全使不上力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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片刻，大夫过来察看见她的脉象平稳，连连点头道：“看样子，娘娘是没什么大碍了，只需细心静养，过几日就可以下床走动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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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醒过来之后，还没有说过一句话。兰芝将孩子搁在了她的枕边，让她看着方便一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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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是，母子连心。当宝珍的手指碰到他的时候，小家伙儿便立马不哭了，咕哝着小嘴，好像是在笑似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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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见状，心中虽然感慨万千，却一句话都没说，只是默默地站在床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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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只觉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，不过她已经记不得内容了。只记得，梦里一直有人在跟自己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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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s:晚更了一个小时，实在是不好意思。这两天，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挤在一起，处理起来让人头昏脑胀的。不过，柒柒可以作保证，绝对不会断更的，还请大家继续多多支持~~~~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