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八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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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闻言，神情明显一愣，继而转过身来，发现兰芝低垂着头，心里咯噔一声。“大汗那里什么不方便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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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没有马上答，只在低头站着，犹豫了片刻才道：“主子，您千万别动气。大汗他肯定是一时糊涂，他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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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她这么说，宝珍立马反应了过来，阮氏在旁，气得重重地一跺脚，沉声道：“天下乌鸦一般黑，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添乱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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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对巴图布赫有着奇异的信任，可现在，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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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一瞧主子那沉重的表情，立即觉得后悔，只得再次宽慰她道：“主子，您大人有大量，千万为了这件事置气难受。您现在还怀着孩子，一切都要小心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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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的话还未说完，宝珍便抬手打断了她，语气平静道：“好了，别说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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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打心底里替女儿着急，黑着脸摇了摇头，几次张了张口，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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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娘，您留在帐中等祥儿，我过去看看。”宝珍收敛住自己复杂的情绪，接着道：“兰姑姑，帮我把披风戴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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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。”兰芝忙应了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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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仆二人出了毡帐，宝珍一手扶着肚子，一手扶着兰芝的手臂，两人脸色都很难看，一言不发，走向军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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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图布赫显然做梦也没想到，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给算计了。他懊恼地支着头，凌乱的床炕上分布散落着两个人的衣裳和腰带，让他再次回忆起了昨夜的春情。此时，旭日高娃的身上一丝不挂，她双手抱着膝盖，蜷缩在厚实的毛毯里嘤嘤哭泣。那样子，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，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，哗哗直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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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进帐时，正好见到了这戏剧性的一幕。旭日高娃的委屈，巴图布赫的愕然，让她向前的脚步迟疑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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旭日高娃一见到她，猛然捂住脸大声痛哭起来，仿佛在跟她哭诉自己昨晚所受到的欺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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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盯着她看了很久，方才轻轻地吁出一口气，吩咐道：“兰姑姑，你去帮她把衣服穿好，然后送她回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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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点了点头，跟着上前拿过落在地上和炕上的衣服，待要去扯掉她身上的毯子时，旭日高娃啜泣道：“娘娘，我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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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都别说了，先把衣服穿好吧。”兰芝故意使劲捏了一下她的手臂，跟着也顾不得弄没弄她，便将衣服一件一件地给她套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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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图布赫赤luo着上身，一直没有说话，他知道宝珍一定是误会了，可自己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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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到旭日高娃离开之后，宝珍默然站在原地，她突然觉得自己说话很吃力。所以，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，她和巴图布赫四目相对，两人都没有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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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了片刻，宝珍终于开了口道：“今天的天气不错，我想出去走走。”说完，她便转身出了大帐，丝毫不理睬巴图布赫的挽留和解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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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不放心女儿，所以便等在了大帐外面。这会，瞧见神情沉重的宝珍，不由紧张地皱了皱眉，上前唤了她一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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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故意现出一副平常的样子，她压抑住内心滋生的哀愁，轻声道：“娘，我没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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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儿是在硬撑，阮氏的心里很清楚，自己怎会看不出女儿眼中的失望和悲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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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用手臂揽着她，谁知，还未走出两步，宝珍的身子突然往下一坠，捂着自己的小腹跪在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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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被她的模样下吓了一跳，连忙唤人来帮忙。巴图布赫闻声而来，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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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疼得冷汗直流，只觉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小腹处猛然涌来，来势之凶猛，让她极尽晕厥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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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图布赫将宝珍抱回大帐，跟着将她放平到床榻之上，他还未来得及发问，便见自己的手上竟沾满了血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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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图布赫被吓得一愣，身子前后晃了晃，扶住了旁边的木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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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”阮氏见到他手上的血，当即惊叫一声，跟着捂住嘴，跑去床边去看宝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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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满脸痛苦，双手紧紧地攥着被褥，连连****道：“疼，好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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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夫和接生婆随即赶到，接生婆查看了一下，随即道：“娘娘这是要生了，赶紧准备好热水，毛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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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急得几乎哭了出来，但手上却不敢怠慢，匆匆地拿着水壶脸盆出了大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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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图布赫也被请了出去，他顾不得身上的冷，随便披了件长袍在帐外来来回回地踱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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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的情况很不乐观，接生婆也有些急了，一个劲儿地催促着她使劲，“娘娘，您深吸一口气，然后用力，一定要用力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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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疼得躬起身子，可任凭她怎么用力，还是没有任何的效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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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眼泪汪汪地陪在女儿的身边，不时地为她擦着汗，鼓劲打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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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折腾了好一会儿，宝珍疼得已经快要昏了，她的脑子里如乱麻一般的思绪，只觉眼前竟是来回晃动的人，她们冲着自己激动地大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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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生婆大急，她拿过毛巾抹了把汗，看着阮氏和兰芝，犹豫了一下才道：“娘娘的情况不妙，虽说是动了胎气，但孩子还是出不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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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害怕女儿会有什么闪失，惶恐地说：“那怎么办？再这么下去，她非得晕死过去不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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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生婆一脸地为难，摇了摇头道：“现在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没办法，只等再等等看了。”说完，便重新坐回到床边，扶着宝珍圆滚滚的肚子，摸来摸去察看着胎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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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从没受过这样的罪，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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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生婆见状，大喝道：“快来人，掐她的人中，使劲掐。”产妇要是没了知觉，胎儿可就真的危险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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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图布赫看着端出来的水盆，心脏不由跟着一颤，他出生入死好几次，却从没有想现在这样害怕血腥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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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上午一直僵持到了下午，整整过了三个时辰，大帐中的****声越来越小，以至于帐外的巴图布赫几乎都听不到了。他有好几次想冲进去看看，却都被春华冬梅冒死拦下。“大汗，请您稍安勿躁，娘娘这会情形危急，您最算进去了也帮不上忙，反而惹得她分心。奴婢们一定会尽心尽力，您还是先回大帐等消息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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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一番话，让巴图布赫收回了脚步。平心而论，宝珍会动了胎气，都是因为自己，如果她和孩子真有什么好歹，自己一定会痛苦内疚一辈子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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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色见沉，宝珍的体能也消耗殆尽了，她的呼吸微弱，好像随时随地都要断了似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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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生婆眉心紧蹙，思衬片刻，蓦然把头抬了起来，语气认真道：“事到如今，只有试一试最后的法子了，再不把孩子生下来，大人也保不住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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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闻言，吓得脸色苍白，只见接生婆向兰芝耳语了几句，让她一同帮自己捋宝珍的肚子，似乎想要用这股力量帮她顺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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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生婆的臂力很大，依她来看，如今想要保住孩子，可能是很难了，但大人也许还有一线生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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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许是错有错着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过来，接生婆便面露惊喜，大声道：“出头了，出头了，娘娘再使一把劲，孩子就出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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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隐隐约约地听见这句话，拼尽身上的最后一份力气，硬咬着牙加了把劲，跟着便晕了过去，不醒人事。幸好，她的努力没有白费，一个男婴出来了。只是，他的身子已经涨成了青紫色，而且还像没有了呼吸一样，没有哭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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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见状，差点吓晕了过去。好在，接生婆很有经验，她倒着拎起孩子，照着孩子的屁股搭理地打去，发出响亮的啪啪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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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几下过后，婴儿终于有了动静，他好似被人吵醒了一般，放声大哭，引得所有人都松了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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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是双胞胎，接生婆不敢多耽搁，将第二个孩子也顺利地拽了出来。同样的，这个孩子出来时，也是一声不吭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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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生婆如法炮制，照着孩子的屁股打了几下。可惜，不论她怎么用力，这孩子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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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看着这揪心的一幕，满脸泪水，紧紧握着女儿的手，暗暗祈祷道：一定会没事的，没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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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生婆试了好几次，最后终于无奈地放弃了，她将孩子搁在干净的被褥上，长叹了一口气道：“这孩子救不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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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闻此，紧紧用一手捂住嘴巴，忍住哭声，一手将那已经没有呼吸的孩子抱在怀里。大家都木然地站在原地，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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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本两个完好的孩子，如今却只剩下了一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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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不敢想象，女儿若是知道了之后，会受到多大的刺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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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图布赫听见了孩子的哭声，满脸欢喜地冲进大帐，却看见所有人都在哭，猛然停下了脚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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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氏抬头看着他，起身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，跟着将怀中没了气息的婴孩递给他，语调哀怨道：“好好看看，你的一时痛快，害死了你自己的儿子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