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大力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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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，德州城中大多数的世族富商，早年皆是从运河水路之上跑买卖发迹的。想如今，运河的两岸上很多的平民百姓，每日来往于城东的水旱码头，维系自家的衣食住行。德州河堤素来是康熙极为重视的河道工程。每次南巡，他都要亲自去河堤处走走，看一看沿途百姓人家的生活状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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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清早，康熙命李德全去找来几件寻常百姓穿的粗布麻衣，准备亲自过去城东的码头探查一下民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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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德全闻言，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，躬身道：“水旱码头是腌臜之地，鱼目混杂。万岁爷乃是万金之体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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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熙摆一摆手，示意他无需再多言，只管听从吩咐办事就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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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德全没辙，只好派人去裁缝铺子买了几件现成的粗布衣裳。诸位皇子中除了年纪略小的胤祥和胤祯，其他人则随着皇阿玛一同前往。他们前脚刚一出门，胤祯后脚便去恳求太后，准许他们几个出去玩会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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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后瞧着这四个半大的孩子，心知，他们整天闷在屋里也闲不住，便差了几名乔装的小厮，跟着伺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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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儿，宝珍和九格格穿的就像是一对儿姐妹花，月白色的长袍和外加缀梅兔毛比甲，脚上穿着绣碎梅的厚棉底小马靴，满身尽是秀气，脸颊上未施半点脂粉，干干净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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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兴高采烈的过来敲门，待见她们二人，张了张口，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惊讶地眨了两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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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格格回头瞧了他一眼，含笑从食盒里去了几块奶酪饽饽，对弟弟勾勾食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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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没去接过饽饽，而是绕着她们二人转圈赞许道：“好看，真好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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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和九格格闻此，不禁掩嘴而笑，没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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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道：“咱们遛个弯儿去吧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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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闻言，双眉一扬：“太后娘娘准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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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我在，当然准了。”胤祯笑嘻嘻道：“皇阿玛他们都去码头了，所以，今天咱们可以继续好好玩玩儿了，没人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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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格格将手绢收于袖口中，起身道：“叫上十三弟，咱们这就吃早点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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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说，早膳吃些清淡简单的较好，胤祯却点了半桌子的肉菜，光是粉笼小肉包自己就吃了一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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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格格瞧他这般，忍不住温言数落了他几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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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却是两手一摊道：“无竹令人俗，无肉令人瘦。我不吃肉会没力气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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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饱喝足之后，四个人并肩走在热闹的大街上，东瞧瞧西看看，全然一派悠闲自在的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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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知，待走到热闹的市集之前，人群中突然冲出来几个叫花子。他们看起来十分可怕，个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，其中，有个跛脚的走起路来，更是歪七扭八的，引得旁人看着都吓了一跳，躲得远远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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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格格久居皇宫，从小娇生惯养，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，惊慌地藏在宝珍的身后，小声道：“这都是什么人啊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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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轻声道：“姐姐别怕，他们只是一些乞讨为生的可怜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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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的话音刚落，身后的小厮们早已护上前来，三两下的功夫便将那帮乞丐都给打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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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此情景，人群中有人发出轻叹道：“这帮不开眼的，瞎跑瞎闹莽撞了人家有脸的少爷小姐，活该讨打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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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首的小厮回身道：“十四爷，前面就是闹市儿了，咱们还是别过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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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闻言，瞧了瞧身边的胤祥道：“我听八哥说过，那边有很多卖艺的，咱们去看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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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祥想了想，点头同意。主子们发了话，小厮们不得不听从，抬头望向不远处聚集的人群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护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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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来来来有钱的捧个钱场，没钱的捧个人场，瞧一瞧看一看啊看一看在一站啊”五六个身穿彩衣的年轻人正在街角表演杂技，一个劲儿的翻着跟头讨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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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步开外，还有一个瘦高的耍猴人，手中的红绳子拴着一只穿着衣服的小猴子，那小猴子训得极好，奉人便会起身作揖，拍手鼓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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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格格看着一时兴起，有意使银子买下来，却被宝珍温言给劝住了。“姐姐，猴子这东西不好养，而且皮得很，一不小心就会抓伤人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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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格格闻言，顿时收起了荷包，她平时最爱漂亮了，凡是能伤人的东西都不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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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逛着呢，听得身旁传来一声怒吼，跟着人群中爆发出叫好声道：“真厉害，天生神力啊。再来一个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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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听了，忙招呼着大家跟着过去看看，小厮们利落的拨开人群，只见，一个身高七尺的大汉正在双手抱拳，冲着围观的人们行礼。这大汉身高七尺，魁梧壮大，黑白分明的双眼瞪起时，犹如铜铃，显示出来一股特异的坚毅气质。明明还是冬天，他却赤luo着上身，时不时用手掌拍打自己通红的胸膛，啪啪作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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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”胤祯略显吃惊地发出一声惊呼，暗道：这是哪里来得怪人，身形竟然比蒙古派来的摔跤手还要魁梧健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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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大汉搓了搓手，指着旁边的一块大石板道：“现在，我会将它一拳打断，大家可都看好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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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话音一落，围观的人们顿时睁大眼睛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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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觉得这人不像是花架子，扭头望向胤祥轻声道：“他真有这么大的力气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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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祥淡淡道：“看看再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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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大汉扎起马步，抬起左手，向着那块石板来回比划了两下。跟着，他收腹提气，挥手就冲着那石板重重一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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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着“咣当”的声响，那石板果然应声而断，那名大汉仰头呵出一大口白气，脸上的神情严肃认真。此时，侯在他身边的小男孩，轻巧地跳下板车，手拿着一只破旧的花瓷碗过去讨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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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个铜钱儿纷纷被投进碗中，发出顶顶清脆的响声。待到男孩走至胤祯跟前，瓷碗里立马多了几枚碎银子，估计怎么也得有七八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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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男孩眼尖，赶忙端着瓷碗走到壮汉的身前，喜滋滋道：“爹，你看那边有人赏了碎银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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壮汉往自己的身上套了一件旧棉袄，接过儿子递来的瓷碗，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。人群之中，胤祯和胤祥看着很扎眼，壮汉冲着他们抱一抱拳，以示感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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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男孩收拾东西要收摊了，人们也跟着渐渐散去，胤祯领着小厮上前，冲着那名壮汉道：“壮士，真是好身手。让人十分佩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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壮汉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石头，见自己眼前这个少年，衣着考究，年轻小小却故作老成，以为是哪户人家的少爷，便客气道：“多谢您给的赏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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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的打量他一番，跟着问道：“你是满人还是汉人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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壮汉稍稍怔了一下道：“小的是汉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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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闻言，明亮地眼睛眨了眨，似乎有点不敢相信。之后的交谈中，他才得知这位壮汉名叫薛大山，自小就比普通的孩子力气大，这身本事全都是自己苦练而成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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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大山看起来很粗犷，说话却很平和，尤其是对自己儿子薛小宝更是疼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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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见了薛大山这身好本事，临时起意，决定收了他给自己当跟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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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大山闻言，顿时又惊又喜，他深知自己是个粗人，除了一身蛮力气再无其他长处。每每他去找活干，人们都因为害怕他的样子，大多将他拒之门外。所以没办法，自从妻子去世后，薛大山就领着儿子小宝走江湖卖艺，过着居无定所的潦倒生活。难得这会有人不嫌弃他，肯请他过去做事。薛大山打从心里一百个，一千个的感谢，领着儿子给胤祯磕了好几个响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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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，胤祯的身份特殊，想要留下一个人，还得请示皇阿玛才可。所以，他命人将他们父子安顿在一间小客栈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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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的突然决定，惹得九格格有点不高兴，在她看来，弟弟根本就是小孩子气，也不管皇家用人的规矩就随意决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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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，胤祯早已打定主意，说什么也得留下这个大力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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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时分，康熙带着众人返回客栈，除了长子胤禔之外，其他人的脸色都很难看。尤其是胤祐，几乎是被人给搀回来的。他并不是受了伤，而是白天去码头的时候，突发起了呕吐的症状，据说是忍受不了那里脏乱的坏境，恶心了整整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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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德全陪了一整天的圣驾，两脚早累得虚软不堪，却仍然在康熙的面前强装殷勤的样子，丝毫也不敢懈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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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兴冲冲地跑到皇阿玛的房间，一脸得意地和他说起自己今天的见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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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熙虽然疲惫，待对儿子还是很有耐心，尤其是听到他私下收了一名大力士，很感兴趣地问道：“他真的比蒙古摔跤手还厉害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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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连连点头，竖起大拇指道：“嗯，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壮士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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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旁的胤祥也跟着道：“皇阿玛，儿臣也是亲眼所见。那名大汉确实不同于凡人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