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德州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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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州位于黄河下游，京杭大运河穿境而过，是京城水路南下的首道关口。得益于“南北借力、东西逢源”的地缘优势，自古就有“九达天衢，神京门户”之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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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夜之后，城门按时落锁合上，城中皆是灯火辉煌、市肆繁华，人来人往的戏院酒楼间亦是笛声悠扬、酒榭酣饮，真是好一派喧嚣昌盛的人间风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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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瞄着窗外的繁华，只见，他们正停在一处三层的华丽门楼前，借着屋檐的大红灯笼的光亮，可以看得清门匾上那三个烫金的大字—聚仙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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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格格刚刚睡醒，瞧见外面热闹喧哗的街道，立马来了精神。她挺直身子坐起来，忽然张口咕哝了一声，原来是自己睡得太沉，脚都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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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格格双手捂着脚背，低头静止了片刻，方才微微舒了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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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扶着她的的肩膀问道：“姐姐，睡得还好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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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格格点了点头，“睡得挺好，就是后背有点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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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闻言，拿过软垫搁在她的身后，给她靠着用。却见，外面的小厮掀起帘子，躬身道：“请两位小姐下车。”大家原本以为，今天他们晚上会住在新建成的行宫之中，却没想到，康熙还是选择住在了民间的客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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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的聚仙楼内一片人声嘈杂，大厅里招待着不少的言谈甚欢的吃客和酒客。店小二提溜着一只长嘴大茶壶，时不时地给客人添水倒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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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和九格格进客房换了一身衣裳，赶在用晚膳之前，向太后恳求说想去街上逛逛。太后本来不依，后来待见其他人也跟着起哄，便只好点头答应了。除了性格冷漠的胤禔和脾气暴躁的胤佑，其余的几位皇子都跟着逛夜市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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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漫无目的的逛了一阵，买了不少的小玩意儿，不过，这些到底都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。年纪较大的胤祉和胤祺，实在觉得有点无聊，便提议去戏楼听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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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代人的娱乐消遣并不多，听戏就是其中最流行的了。每年在皇宫里，凡是逢年过节或者太后娘娘的生辰之时，内务府都会从宫外请来最好的戏班子来唱堂会。不过，那时的戏班子再好，堂会唱得再棒，总是比不上去戏楼里面听得正宗痛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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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行的小厮打听了一下，德州城内的戏楼不少，其中要数泉香班和程家班子唱得最好。泉香班的台柱小怜香，是城中出了名的才艺双绝，很多达官贵人愿意为她挥金包场。至于，程家班子唱得则是地地道道的京腔，据说班子里的武生个个身手了得，唱功不凡。两者相互比较，胤祉还是决定去程家班子比较稳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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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家的戏园子不大，却满满地摆着三十来张小方桌，桌上放着大碗茶和新炒的瓜子花生。胤祉用十两银子，包下了靠前的贵宾桌，距离戏台也不过十几步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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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式开场之前，负责热场的丑角悄然登场，他的扮相夸张，行为怪诞，引得胤祯看得哈哈大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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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格格见他这般不拘小节的模样，扯了扯他的袖子道：“十四，你小点声儿，满场的人就数你最欢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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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，根本顾不得理会她，只敷衍的啊了一声，旋即又摆手大笑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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瞧他那副入迷的模样，九格格不觉笑了：“真是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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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铛铛铛”开场的喧锣想起，戏园子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。原本，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看客们，这会都收了声，麻利地拨了个花生扔进嘴里，认真地咀嚼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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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晚第一场唱的是铡美案，戏台上的包公面黑如炭，身形魁梧，举手投足间竟是不容质疑的霸气。武生展昭的扮相也很出彩，手持巨阙剑，英气十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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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本是不喜舞刀弄枪的人，这会也听得起劲儿，不料，肚子里忽然传出一串恼人的肚鸣，害得她顿时羞红了脸。幸好，戏台上正演的热闹，旁边没人听见她肚子里的声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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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拿起桌上的茶碗，趁着没人注意自己，一股脑地喝下去半碗。茶水有点凉了，但是，肚子里有了点东西，总算是踏实了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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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，水饱来得快去得也快，待到中场休息的时候，宝珍的肚子又咕噜咕噜响了起来，这次，坐在身旁的九格格和胤禩显然都听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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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肚子，难为情地咬了咬唇。正在沉默着，只见自己的面前多了一只小碟，里面盛着圆润润的花生粒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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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先吃点花生，等会看完了戏，我请大家去吃好的。”胤禩的语气，亦如平常那般温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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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闻言，转头回给他一个甜美的笑容，用手拈了一个花生送进嘴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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须臾，其他人也开始觉得有点饿了，胤禩正好领着大家一起去吃这里最出名的德州扒鸡。不料，胤祉和胤祺两人，似乎有点嫌弃他们这帮孩子乐，带着两名小厮径直先行回了客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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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见此，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，暗道：不过就是比我大几岁而已，摆什么大人的架子，哼于是，他仰头冲着胤禩道：“八哥，咱们自己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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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禩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，解下腰间的眼袋故作炫耀的掂了一下道：“好，咱们今天就吃他个痛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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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起德州扒鸡，那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—贾健才，当初，要不是他的无心之举，也不会成就了德州扒鸡今时的美味。眼下，他们走进的这间小店儿的老板，据说就是贾健才的小儿子，人称贾二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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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是头一回来吃，胤禩便请这位贾二爷替自己点菜，有什么好吃的尽管拿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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贾二爷个子较矮，一脸和气地推荐道：“在下先给您们上一只五香脱骨扒鸡，保证您吃完就忘不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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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话音刚落，伙计便提着一只油灿灿的烧鸡过来，跟着往案板上一放，单手提起解肉刀，横竖片了几下，跟着装盘盛了上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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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实话，这扒鸡看起来极有食欲，单是，那扑鼻而来的香气就引人垂涎欲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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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抿了抿唇，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，神情随之大满足道：“真香”说完，还不忘冲着贾二爷竖起大拇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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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来，九格格还嫌这里有点脏，待见弟弟吃得满嘴油乎乎的模样，暗暗咽了一下口水，闭着眼睛尝了一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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俗话说，民以食为天。极品美食的****，可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。不过，一炷香的时间，盘中那只足有三斤重的烧鸡，便被吃了个精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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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咕~”胤祯有手帕抹了抹油乎乎的嘴，轻轻地打了个饱嗝道：“老板，再来一只包起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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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格格闻言，生怕他晚上吃得太多积食难受，忙道：“十四，你还要吃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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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笑嘻嘻道：“我要带回给祖母和阿玛尝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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聚仙楼，天字一号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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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熙命人摆好了棋桌棋盘，招来长子胤禔陪自己对弈一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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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时人们常以“琴棋书画”来论及一个人的才华和修养，其中要数围棋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心智和韧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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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熙从小学习围棋，因着天资聪慧，所以，棋艺进步得很快。后来，他听闻民间出了一位围棋高手梁魏今，便秘密下令招致宫中，命其与自己对弈三天三夜。两强相遇，强者愈强，弱者愈弱。当然最后的结果，除了他们二人之外，再无旁人知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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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有皇子中，康熙历来认定太子的棋艺最佳，而且，他的一招一式间颇有自己年轻时的风范。不过近两年来，太子胤礽的年岁渐长，心事愈深，父子二人对弈的次数渐渐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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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太子胤礽不同，胤禔的招式很有攻击性，他的每一步棋，目的都很简单直接。虽然看着极具魄力，但总是被康熙四两拨千斤得一带而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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棋局过半，胤禔显然已经是大势已去，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。难为他还是个急性子，这会手心里中闷着棋子，眉头微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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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熙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，慢条斯理道：“胤禔，你可还记得这德州城里都出过哪些个大人物啊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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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禔闻言稍愣了一下，继而回道：“回皇阿玛，儿臣记得战国末期赵国的名将廉颇，他就是德州人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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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”康熙点了点头，抬手又下一枚白棋道：“还有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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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禔一时想不起来，便摇摇头道：“儿臣才疏学浅，只记得起廉颇大将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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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熙淡淡一笑道：“除了名将廉颇之外，德州还出过不少的文臣术士，比如说，汉武帝时的太中大夫东方朔，三国时期的术士管辂，个个都是窥知天机，精于心计之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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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禔心知皇阿玛说这些的话，别有深意，便放下手中的棋子，仔细听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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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德州是块宝地，但它也是块大肥肉。此时此刻，朕不知道，还有多少人在窥探着这块地方，伺机而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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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禔闻言，迟疑了一下：“皇阿玛，您担心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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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熙沉吟道：“明天你们随朕一块去德州河堤看看，也许就会明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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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禔连连点头道：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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