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洪福!”
杨燮失声厉吼,但洪福却在直挺挺地凝视他片刻后,如同木桩子般向后倒了下去!
再看箭矢来处,一人驾着枣红大马正疾驰而至,手持的大弓正朝向了他所在的车厢!
“韩陌?!……”
杨燮死死地盯着那银甲于身的青年,牙关紧咬着,一掌拍起车壁:“走!”
马车开始狂奔。
但此时间前有狼,后亦有虎,一侧还是山壁,除了剩下的树林,还能往何处去?
“走不了了!走不了了!”
常贺从地上爬起来,癫狂地看着四面,又像只无头苍蝇般地左右反复地蹿。
张昀一脚踹在他胸口,却因为林子里坑洼的地表带起的颠簸而摔倒。
树林不大,但很密,此时后方追兵如潮水般涌来,虽然驾马不便,树木也阻挡了许多攻势,可马车在这样的情况下更加不便行走。
“还不如走回大道,与他们殊死一搏!”
张昀嘶声大吼,发衫凌乱的他眼眶也红了,已然毫无风度可言。
杨燮拔出腰间长剑,看了眼四面情形后,再度勒令车夫:“回大路!”
车夫回了他一个深沉而复杂的眼神,旋即把马头拐了方向。
马车又在朝来路奔去。
杨燮心里如同也压着这么大一片树林,就像是做梦一样,一夜之间,仅仅是一夜之间,他们就从稳操胜券落到了如今丧家之犬般的境地。
没有人知道具体是在哪一步彻底失手的,正如张昀所说,好像就是从常蔚被抓开始,一步步就不受控制了。
这些年里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准备,如何撤退,如何反击,如何安排接应等等,他们有一整套极为成熟的方略,甚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拿出来做修正,为的就是哪怕事不成,也要落个全身而退。
但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败这么快!
快到他们的计划根本赶不上变化!
“逆贼,哪里走!”
马车回到了驿道上,前方就立刻传来了韩陌震天价的喝斥声!
“为什么会是他!他不是去沧州了吗?!”
张昀的声音因为气急而有了裂痕。
他们所得的消息是韩陌去了沧州,这样并不算很要命,因为他们要做出应对也来得及。而韩陌不在京城,相反还有点好处,他做为调查整个案件的主要首领离开当场,余下的人就算再厉害,配合起来还是会少点默契,而他在沧州也难免要受到形势牵制。
可他这么快回来了,而且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赶到了,这说明什么?
说明势态比他们想的更坏了!
朝廷有了什么新的动作,而他们陷入眼下境地,又是否从开始就是进入了他们的陷阱?
一切都可能!
且让他们根本无从分辨了!
“你们走不掉了!”
常贺失神地看着外头,脸上的血污也顾不上擦拭。
“你们斗不过的!……斗不过的!”
他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。
张昀怒视于他,忽而一把揪住他衣襟,借着马车疯狂前冲之势,将他拖到了车门处!
韩陌的人立刻包围了马车,杨燮举剑迎上,借着车壁作挡与他战在一处!
张昀一声怒吼:“让开!”
说罢便将常贺拖出车门,奋力地丢向了韩陌!
常贺却眼疾手快抱住了他的胳膊,张昀未得逞,但常贺当了回肉盾,却缓下了禁军攻势,马车趁机冲向包围圈。
这边厢杨燮攻势渐滞,恍然间忽觉左臂一阵沉痛,扭头一看,只见韩陌已杀到了跟前,自己一条胳膊,竟让他长剑划断了一半!
那剑刃刺得太快,血肉都未及做好准备,白白深深的一道大口子,自衣衫底下露出来,逐渐地才有细密的血丝渗出,随后就很快汇成血流,泛滥开了。
“公子!”
随身扈从惊呼惨叫。
杨燮难以抵挡这痛感,也往前栽了一栽。
在他身后,张昀肩膀上也冲了一箭,另有不知哪里的血,将他半张面目泼得稀乱一片。
常贺从地上爬起,伸手抓住他一只脚后死命地往下拽。
张昀不得脱身,被他扯去了鞋袜。
留给他们的时间是不多的,就这当口,说时迟那时快,韩陌又已经攻了上来!
张昀一不做二不休,怒而向常贺踹去一脚,常贺滚落在地,堪堪撞上了杨佑手里的大刀!……
“韩陌!”
苏婼与窦尹小跑着奔过来,杨佑替他们挡开刀剑,她便直接冲到了常贺面前才止步!
杨佑拔了刀,常贺胸口的血洞便开始突突地冒血,他伸出一只手压着,另一手半支着身子,双眼里透着惊恐,脸上却显露着不正常的潮红。
苏婼并未太在意他,目光只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,便欲跨步去前方关注韩陌那边。
常贺一把扯住她的裙子:“你,你等等……”
苏婼皱眉回身。
只见他将垫在身下的两个包袱扯到了她跟前来,抬起此时逐渐转白的脸看向她:“这是,这是我爹,留给我的,当中就有,就有你们想要的那枚虎符。我把它给你,你,你可否让我跟我的家人,特别是和我的母亲——葬在一起?”
苏婼顿在原地未曾言语。
事到如今,他常贺交不交代罪证已经不重要了。必要的话,就是当场正法也不是不可以。所以苏婼方才并未在意他的死活,他又哪来的勇气向她提出这样的请求呢?
瞥见他血污后的脸,她面目也冷下来。
正待开口拒绝,他却喘着粗气急声道:“张昀有事瞒着杨燮,他们之间已经互生疑窦了!即使他们今日逃不了了,你们将来审他们,也得要撬开他们的嘴,才能将这帮余孽一网打尽吧?
“……如果我没有判断错,他们在沧州的那帮人,其实是服从张昀的……他们这场阴谋,或许,或许张昀才是主谋!是张昀想翻天,他想当天子!你若不信,我有,我有……”
常贺挣扎到这里,已经气力不支,虚脱地仰倒在地。
他张着嘴,还想支身起来说些什么,一直紧蜷的右手也在努力地朝苏婼送,但却再也无力吐出一个字,也未曾把手举起来。
杨佑伸脚踢了踢他,他随势颤了颤,便再也不动了。
忽来一阵风,吹得尘沙翻滚。
苏婼望着从他松开的右手之中掉落出来的一条丝络,弯腰捡了起来。
“世子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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