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九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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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花门走向挂满宫灯的凉亭，原本只有一小段的路，可是，宝珍却觉得自己好像走了好久似地，****越来越没力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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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华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酒气，微微有点担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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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明是除夕之夜，宝珍的心里却是乱糟糟的一片，刚刚十格格无意间提起的话，自己分明是听进了心里，只是碍于在众人面前，方才收敛起自己的喜怒哀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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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来到亭间站立，仰着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，呵出一团白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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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华陪着她站了一会儿，只觉，凉风习习，四周树影婆娑，轻声说道：“格格，您现在这里等一下，奴婢去给您拿件披风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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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闻言，微微点头，“你且去吧，我自己一个人可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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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奴婢这就快去快回。”春华领话而去，只留宝珍独自一人站在亭子里默默出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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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素来不喜穿着花盆底儿，穿着它，一旦站久了之后，整个脚掌就会变得又酸又痛。这时，正值隆冬时分，凉亭里的石桌石凳太过冰凉，不可落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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胃里突然觉得有点难受，宝珍一手扶着红漆圆柱，一手捂着嘴，干呕了几声。刚才的酒宴之上，她没怎么吃菜，所以这会儿，胃里空空的，被水酒烧得有些难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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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格格，给您手绢”正当宝珍低头难受的时候，她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提灯笼的小太监，提上来一只白净的手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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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抬头一看，发现在他的身后，还站着一人，仔细看看，发觉竟是多日不见的胤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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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妙，自己现在这副模样，太过失礼了。宝珍接过太监递来的手帕，象征性地擦拭了下嘴角，跟着深吸一口气，转身行礼道：“贝勒爷吉祥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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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亦是微笑以对，眼神不经意从宝珍的身上和脸上扫过，上前两步道：“宫女都哪儿去了？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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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含笑道：“春华替我去取点东西，等下就回来了。”这个时间，胤祯怎么会在这里呢？没准儿，他和自己一样，也是出来散散酒气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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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太监提着宫灯站在一旁，胤祯和宝珍并肩而站，两人都能闻见彼此身上的酒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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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的胃里还是有点难受，用帕子微微遮住嘴，小声道：“宝珍失仪，让贝勒爷看笑话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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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依旧淡淡笑着：“你真是白白长了年纪，怎么还是这样没酒量。”说罢，突然伸出手臂，很自然地轻拍了拍了她的后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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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见状，有些不自在地往旁边移了一步，神情略显尴尬道：“过节这么热闹，我一时贪杯，所以多喝了两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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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见她闪开身子，反问道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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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？”宝珍见他明知故问，只好也跟着装糊涂，故意装出醉态道：“瞧我，可能站都站不稳了。看来我得先回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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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有意避嫌，但胤祯却是一反常态，猛地伸手将她拉回身边，引得小太监吃了一吓，连忙低头背过身子，不敢偷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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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显然也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，脚下的花盆底儿一歪，险些就要摔倒。胤祯原本想要扶住她，可宝珍却故意推开他的手，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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宫中上下一派和气，胤祯今晚喝了不少，一是因为高兴，二是因为压抑。他其实没有醉，但此时此刻，却希望自己是醉的，这样他就能为自己接下来的行为，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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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宝珍，我总是忘不了你。早知如此，当年我一定不会让你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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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那么一瞬间，宝珍的脑海里几乎完全空白，只觉，胤祯仿佛轻叹般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，那声音离得是那样的近，惹得自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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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见状，还以为她是冷了，不加思索地拦她入怀，动作缓慢又轻柔。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近，可胤禛却并不得激动，反而是心情出奇的平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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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的额头抵在他的胸前，所有的感触和意识再次回归，她懵然一惊，跟着用力挣扎地从胤祯的怀里挣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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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头一次在胤祯的面前露出慌张和尴尬的神情，她连连往后退了两步，故意和他搁在些许距离，方才开口道：“十四贝勒，您喝醉了，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。”说着这句，她匆匆行了一礼，也不等他回答，径直往亭外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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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华其实早都赶到了，但见亭子那一幕，不敢贸然上前，只得侯在不远处等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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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会，她见格格一个人从亭子出来，连忙抬脚迎上去道：“格格，奴婢该罚，回来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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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还未能从刚才的慌乱中理出头绪，待见春华，更是连话也不说，携着她的手就往回走。似乎想要快点离开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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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华见主子神情异常，自然也不敢多问，只得一路紧紧跟随。不过片刻的功夫，主仆两人回到休息的厢房内，宝珍因为走得太急，累得够呛，瘫坐在椅子上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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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华不敢给她倒茶，生怕喝的太急，不小心呛着了肺。她将披风挂好，跟着端着水盆出去，想要先给主子打盆水擦擦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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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微微低头，默不出声，心里一时理不出滋味来。过了好一阵儿，才发现自己的手里竟还攥着胤祯的手帕，立马下意识地将手帕一甩，扔到了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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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华进屋，正好见着这一幕，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几分。“格格，奴婢给您擦把脸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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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点了点头，目光却依旧瞧着那枚扔在地上的手帕，禁不住回想起刚才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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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是，自在外面站了那么地久，宝珍的脸颊都有点麻木的感觉。温热的毛巾敷在脸颊上，竟觉得有点烫烫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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洗漱过后，春华特意将地上的手帕捡起来，重新叠好放在一旁的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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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见此，心知她准是看见了刚才的那一幕，于是，求证问道：“春华，刚才你都看见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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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华闻言，自然实话实说，转身望向主子，点一点头道：“回格格的话，奴婢刚才确实都看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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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机不可见地蹙了蹙眉，心想，此时宫中人多眼杂，保不齐还会有什么人瞧见。如果真的是那样，事情可就麻烦了。万一告到德妃那里，自己岂不是猪八戒照镜子—里外不是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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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华见主子如此神情，连忙出声道：“格格，您别担心，奴婢刚去的时候，御花园里的宫女们都散了，附近周围根本没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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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她这么说，宝珍原本紧绷的心情，稍稍放松了一些。宫中是非太多，她实在不想自己再趟一次浑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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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华犹豫片刻，继续开口道：“格格，方才贝勒爷他...是不是醉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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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见她这么问起，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，她自己这会还闹不明白呢。原以为胤祯长大了，就不会再想以前那般胡闹，可今儿一看，竟是“变本加厉”，连规矩礼仪都忘到脑后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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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看他就是醉了，都醉糊涂了。”宝珍轻轻地说了一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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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明天还要早起，宝珍洗漱过后便****休息了。之前的醉意，清醒了大半，这会反而有点睡不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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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平躺在床上，双手交叠放置于小腹，脑子里反复想着胤祯之前的种种行为，不知为何，心里隐隐举得有几分不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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伴随着这种不安和困惑，宝珍渐渐睡去，却不知此时有一个人再为自己失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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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很清楚，自己说了什么，做了什么。明明已经是如薄雾般清淡的情愫，偏偏就在今天变得浓郁起来。他没糊涂，也没失控，只是看见宝珍一个人站在亭子里时，心口莫名就抽搐了一下。紧接着，那股曾经如少年般的冲动，仿佛再次回归内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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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祯不认为自己犯了错误，但也不认为自己做得对，这件事，必须好好想想，因为一旦决定了，便是无法反悔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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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春节，宝珍过得并不轻松，虽然从除夕之后，她并没有什么机会见到胤祯。就算是参加家宴，也是男女分席而坐，隔得远远的。幸好，宫中并没有什么不少的传言，德妃对她也是一如既往地照顾，亲切如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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渐渐地，宝珍慢慢催眠自己相信，那天只是做了场梦，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。她和胤祯，仿佛根本没有在亭中相遇，一切都只是醉后的幻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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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，就当她快要淡忘的时候，胤祯毫无预兆地再次出现了。再过不到半个月的时间，他就要随康熙一同出征草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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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尽力想表现的自然点，故意摆出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，起身道：“贝勒爷吉祥您真是稀客啊，春华赶紧去端些茶水点心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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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知，今天亲自登门拜访的胤祯，似乎并没有留下喝茶的意思，只是直接了当道：“宝珍，我想和你谈谈，可否借一步说话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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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闻言，稍微一愣，待见自己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，于是，点点头道：“好，我也正有些话想和贝勒爷讲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