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八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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翠云和兰芝在毡房内守了整整****，寸步也没有离开暖炕，早膳时间已经过了，她们两个还是纹丝未动，生怕宝珍突然睡醒过来，身边没个得力的人伺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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翠云仔细看了看暖炕上的主子，发觉她的面色好了很多，唇色也红润了些。兰芝又拧了一条毛巾，轻轻地擦拭宝珍额上冒出来的汗滴，动作轻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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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天晚上，宝珍很早就睡下了。翠云见她神情倦怠，便没有多问，就服侍着她休息了。谁知，原本好端端的主子，却半夜里突然发起了高烧。这场病来得很不是时候，明天就是行礼的日子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。选定的吉日不可再变，这是族里世世代代的规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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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图布赫听闻宝珍生病的消息，连忙叫来自己派去的两位嬷嬷，责问她们是怎么服侍的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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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如格和欧格登徨徨惴湍，心知这会自己一定是重罚难逃，只得跪在地上抹着眼泪，抽抽噎噎的轻声求饶。说着说着，她们忽然发现大汗一脸烦躁之气，便连忙收住话语，转而望向一旁的总统领大人吉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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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清国的太医怎么说？”吉达发问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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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太医们说，公主殿下感染了风寒，虽并无大碍，却还是得静养几天，方才能够痊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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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图布赫闻言，眉心微蹙，心道：不论如何，明天的成亲之礼不能耽搁，只能委屈那位大清国公主带病坚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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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晌午，宝珍终于睡醒了过来，她头疼得很厉害，鼻头泛红，半倚在暖炕上喝下了小半碗牛乳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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翠云搬了一张椅凳坐在床炕边，收拾好汤碗羹匙，跟着开口道：“格格，大汗派人来说，明天的成亲之礼，照常举行...”她的声音低低的，透着一股犹豫和小心翼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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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闻言，轻声地说：“嗯，派人告诉大汗，我睡一觉就会没事了。明天的婚礼，绝对不会耽误的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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翠云听了，微微点头，面露担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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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月初五，整个牙帐之中，到处张灯结彩，热闹非凡，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笑嘻嘻的模样，乐不可支地忙成一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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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起得很早，重新穿上了那件里三层外三层的大红嫁衣。兰芝亲自用就棉线给她绞脸，古代的女子一生只开一次脸，通常都是在女子出嫁前由女性长辈施行，算作是一种成人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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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一边为格格开脸，一边轻声唱起了“贵面歌”。“福筷举一双，开始贵头鬃；去污求吉利，健康到百岁。第二贵头额，入门有糖吃；孝顺得人疼，夫妻手牵手。第三贵目周，消灾添福寿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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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细细听着，嘴角不经意间浮现出一丝浅浅的微笑。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，如果阮氏在的话，一定会要陪着落泪的。想着想着，宝珍便觉得心中被各种各样的情绪涨满了心窝，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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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的皮肤，原本就白皙娇嫩，兰芝生怕会弄痛了她，所以绞脸的动作特别小心翼翼。这会，见自己的主子红了眼眶，忙问道：“格格，奴婢可是弄疼您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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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依然微笑：“没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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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闻言，便知格格泛起了惆怅的心思，没有在多说话，继续仔细地为她，修整眉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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绞过脸的宝珍，皮肤更加白皙光洁，虽然眉眼间隐然有一股倦怠的病气，却丝毫不损她的美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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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透过微黄的铜镜，含笑望着盛装打扮的宝珍，连连赞许道：“格格真美，大汗见了您一定会欢喜地移不开眼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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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闻言，略显羞涩，害羞的娇红，瞬时染上了她的双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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翠云在旁，掩嘴而笑，跟着为她戴上华丽的凤冠，盖上盖头篷，宝珍的眼前便被一片红色遮盖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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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并不清楚蒙古族成亲的步骤，只能跟着旁人的指点，一个一个小心谨慎地去做。幸好，蒙古族的成亲仪式并不繁琐，否则就有点难为她这个病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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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位新人拜了堂、烧过喜神纸，敬过酒后，宝珍被护送进了喜房独自用饭，而巴图布赫则要继续陪同宾客们应酬和喝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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礼宴的菜色丰盛，其中大部分都是肉菜，烤全羊、炉烤带皮整羊、手抓羊肉、大炸羊、烤羊腿、奶豆腐、包子、馅饼等等，蒙古人性情豪爽，素来喜欢大块吃肉，大碗喝酒。巴图布赫既是新郎官，免不了要被众人连连敬酒。巴图布赫的酒量一直很不错，但不知为何，今天却没坚持太长时间，似乎有点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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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边，宝珍端坐在喜帐之中，甚感疲惫，尤其是自己头上那顶奢华沉重的凤冠，压的她头痛颈酸。因为还在病中，宝珍根本没什么味道，隔着通红的头盖，她只就着奶汤吃了半个饽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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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为此早有准备，她特意准备了几块奶酪，喂给她道：“格格，你把这个含在嘴里，慢慢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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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微微张口，顿觉口中泛起一阵浓郁的奶香之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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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，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声响，紧跟着，巴图布赫径直走了进来。他的面色通红，眼神却很清凉，看样子还没有喝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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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吃了一吓，跟着收起手上的奶酪，小声道：“格格，大汗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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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闻言，手心一紧，暗自深吸了口气，告诉自己不要紧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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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图布赫故意装醉，方才从礼宴上勉强脱身出来。他的大帐已经空了整整九年，除了亡妻塔娜之外，他再没有碰过旁的女人。此时此刻，他的新王妃就端坐在帐中，穿着一身火红色的嫁衣，火红如暖阳，似乎想要暖进了他空虚的心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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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芝见状，机灵地迎了上去，恭敬道：“拜见大汗。”说完，递上了用来挑起头盖的如意秤杆，跟着对二人讲了许多吉利的话，便领着众人悄然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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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，心知，宫女们和嬷嬷应该都退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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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图布赫稍微清了清嗓子，跟着抬步走到床炕边，动作利落地挑开了头盖。宝珍娇媚羞涩的样子，顿时凝进他乌漆的黑眸中，惹得他心跳加速，仿佛全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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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他好半天都没动，宝珍不禁眼含羞意，抬头道了一声“大汗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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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图布赫闻言，回过神来，微感尴尬地应了一声，接着问道：“公主的身子可好些了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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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听见他还称呼自己为“公主”，微微点头道：“劳烦大汗挂心，已无大碍了。”说完，她便准备站起身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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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来扶你吧。”巴图布赫完全是下意识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臂，“你还病着，脚下难免会觉得没力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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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对他突然温柔的举动，有些意外，却也没有拒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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拿下凤冠，脱掉嫁衣，宝珍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。她走出屏风，看到巴图布赫也已经脱下了外袍，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，更显出他精壮健硕的身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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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忙别开眼，虽说俩人已经成亲了，但彼此毕竟还是陌生人，免不了要有几分尴尬，双手无措地搁在胸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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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图布赫亲自把暖炉的火加大了些，回头待见她羞怯拘谨的模样，微微地笑道：“公主别担心，过来坐吧。再你病好之前，我是不会强行碰你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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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闻言愣了下，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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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咱们已是夫妻，往后还有很长的时间相处。大夫说，你的身子太虚。所以..”巴图布赫没有接着说，行至桌前，倒了两杯水酒，一杯递给宝珍，一杯给自己，“按着中原的规矩，咱们还没有喝合卺酒呢，公主殿下，请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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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水酒极烈，宝珍刚只喝了一口，便呛红了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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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见她颊上渲染着淡淡红晕，巴图布赫不禁看得入神，胸口忽然腾起一股不可明说的冲动，双手不受控制地抚住她红红的小脸上，紧接着，用手指轻轻撩起了她鬓间的碎发，轻声道：“我有些话想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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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对他这样的亲昵的举动，宝珍很不自在，身体下意识的想要后退，不过她却没有那么做。只是，柔声问道：“大汗，您想说什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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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公主为什么答应嫁到我辉特部来？难道你不怕所嫁非人吗？”巴图布赫不假思索地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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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宝珍的全由皇阿玛和太后娘娘作主。”宝珍的声音轻柔道：“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。这一切都是我的命运。既然今日，宝珍嫁给了大汗，日后不论如何，我不会有怨尤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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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真的这么想？”宝珍的回答，远比他想得还要坦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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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轻轻应了一声，道：“真的，宝珍既然嫁给了大汗，今生今世就是大汗的人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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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图布赫闻言，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，跟着俯下身将她拦腰抱起，直奔床榻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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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珍螓首低垂，深吸一口气，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他肩膀处的衣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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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图布赫将她轻轻地放置在暖炕上，拿过被子给她盖好，跟着自己坐在床炕边，温和道：“你的病还未好，早点休息吧。”</p>